“嚴修的字體既不學‘柳’也不學‘王’,是規規矩矩的‘文人字’,現在書法界稱他的書法特點為‘折卷派’,也就是公文寫作中,文人寫作最優秀的字體。”天津市文史研究館副館長崔錦介紹說,“嚴修是書法家中比較特殊的一位,除了書法俊逸瀟灑、嫵媚多姿外,更著名的是他對天津乃至全國教育的貢獻,書法家與教育家集于一身更符合他的稱謂。”
求字不收費 書法亦為朋 嚴修曾經居住的地方早已不復存在,但西北角文昌宮西面的嚴翰林胡同曾經讓周圍的住戶感到無比驕傲。能與全國聞名的教育家做鄰居,誰不高興呢。
嚴修的書房佈置得十分雅致,曾有文章這樣描述這座典雅的院落:書齋設在正門內二進西偏院,名曰“棗香書畫室”,以院中植有棗樹二株得名。室內東壁置書櫃,其旁陳設文房四寶,包括一些古硯、名墨。長屜內珍藏一些名家字畫。西壁窗旁懸一掛鐘,鐘旁懸一副木刻楹聯,上聯曰“小鳥枝頭亦朋友”,下聯曰“落花水面皆文章”。前窗設書案,案頭置臺燈供夜讀。後壁備簡易寢具,供午休或夜寢。室後有小門,經甬道直通藏書豐富的藏書樓“舊罩棚”大廳。大廳上額懸橫匾曰“十萬卷樓”。就在這座小院,嚴修每日除有事外出或迎接來賓外,終日閉門書齋,偶爾提筆為人書寫對聯或潑墨作畫,其餘時間,自清晨至夕陽下山,手不釋卷,而且他堅持每天記日記,生活十分規律。
作為當時的著名人士,許多人都以得到嚴修的墨寶為榮耀。嚴修也與其他職業的書法家不同,他始終以辦教育為己任,從來沒有想到過賣字掙錢。所以,他給人寫字很少收取潤筆費,即使收取潤筆費也是象徵性地收取一兩塊錢。崔錦分析說,儘管嚴修位列四大書法家之名,但他的交往人士也是教育文化界人士居多,嚴修給他們寫的字肯定不會當做牌匾懸掛在家門口;而商人多喜歡顏真卿、王羲之等名家字體,以壯門面,故此,眾多商家鋪戶很少向嚴修求字。76歲的王守惇老先生回憶說,嚴修與自己的堂兄、天津著名的文人王守恂交往密切,當時嚴修給王家題寫了不少對聯,這些對聯造句用詞全部是嚴修自擬,從來不用現成句式。對聯用詞之工整,字體之優美,深得王家喜愛。
做官第一任 沒賺反賠錢 嚴修23歲應順天鄉試,正考官徐桐對他的經藝卷擊節讚賞,高中舉人。轉年赴京應會試,又中進士。1886年4月授翰林院編修,8月正式入都供職,隨後又任會典館評校官等職,35歲時被外派任貴州學政(相當於現在的教育廳長)。
一省的學政在當時也算是個肥差,不要說大肆收取孝敬、為人高中“排憂解難”,就是筆下一松,也可以得到不少好處。過去按照貴州慣例,補稟生一名,需交上費、封印等費銀10餘兩,貢生花費更多,貧寒之士有苦難言。嚴修到任後,明令革除:每到一地主持考試,力請府州降低供給,嚴禁隨員、家人索要受賄。因此,當他任滿還京時不僅未能因官致富,而且負債4000兩銀子。離黔之後,貴州學界為他立“去思碑”與“誓學碑”,稱他為“經師兼為人師”、“二百年無此文宗”。
在貴州時,嚴修到各州縣考驗生員,瞭解當地文化教育情況,針對學用脫節、言行不一等“方今士習之蔽”,頒發勸學告示,提出“敦品勵學,講求實用”,並以此作為選科取士的標準。考試時一改舊規,考題策論重時務,令考生“暢所欲言,無所遜避”,並加考算學。優貢、拔貢的考選,不但進行筆答,他還親自面試,深入鄉裏察訪考生品德。同時,大膽變通書院舊法,仿照經世學堂改組學古書院,選拔優秀青年入學。學習課程除經學外,增設格致、算學等西方科技知識和英文,使之成為晚清貴州的第一所近代學校。
不願再為官 回家辦學校 嚴范孫在學政任上深切感受到了封建科舉的弊端,尤其《馬關條約》簽訂之後,他深感不變革科舉,興學育才就是一句空話。1897年10月19日,他醞釀多日的《奏請設經濟特科折》上奏。梁啟超稱這篇奏摺為“戊戌變法之源點”。
1898年4月,嚴修倡設“經濟特科”為封建頑固派所不悅,翰林院職務被免去,僅留編修虛銜。於是他便以“請假”為名回到天津,嚴修以其家私塾為基地,推進“西學”的傳播。
1900年八國聯軍攻佔天津,在非常艱難的情況下,嚴范孫毅然站出來維持地方治安,同時千方百計發展地方教育。為了“教育救國”,1902年、1904年他兩次去日本考察。1902年11月27日,嚴範孫從日本回到天津,以更大的熱情興辦新式教育。這年冬,他創辦嚴氏女塾,先以其女兒、兒媳及近親好友之女為學生,除國文等課程外,還聘請日本女教師教授日文、唱歌、手工、織布。女塾的創辦,開天津風氣之先,被《大公報》稱為“女學振興之起點”。同時,他又擴大原設的兩齋塾學,改名為民立第一小學堂。這是天津正式小學之始。
1903年,嚴修又籌設民立第二小學堂,並主持創辦官立小學堂3處。為提高小學教師素質,他還成立了師範講習所和教師研究所。1904年8月,嚴修在嚴館和王益孫家館基礎上,積極籌設成立中等學校,他多次與張伯苓等人討論校章程。不久即成立私立中學堂,後改名私立敬業中學堂,即著名的南開中學前身。當時校址仍在嚴宅,每月經費由嚴、王兩家平均負擔,張伯苓任監督(校長)。
1905年,嚴修將天津校士館改為天津初級學堂,為天津、河間培養小學堂師資。同時,還籌設北洋師範學堂,專門招收直隸、山東、山西、河南以及東北等地學生,為中學堂和初級師範造就師資。僅1906年上半年,直隸各學堂學生就已達86652人。
啟蒙新教育 全國廣勸學 1905年12月,清政府成立學部,作為統轄全國教育的正式行政機關,嚴修為右侍郎。嚴修到任後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參與起草請頒“教育宗旨”的奏摺,正式提出了“全國之人,無人不學”的“普及教育”主張,提出了“尚公”、“尚武”、“尚實”,即道德教育、軍國民教育、實用教育等內容。他還參照自己在直隸的經驗,把勸學所向全國推行,並公佈了《教育會章程》。
嚴修對天津新式教育的興起,起到了啟蒙與促進作用。對於全國教育界的影響,不能用建立一兩所學校的數量來衡量。崔錦告訴記者:“嚴修影響了全國教育界,許多外地教育界人士經常與他通信交流,懇請提出意見。即使當時的各地政要,像曾任江西督軍的李純也經常寫信向嚴修請教。”
開除請假生 收到抗議信 記者在崔錦處看到了很多嚴修的來往書信。一張張通信信紙,記載了當年各地人士向嚴修請教的盛況,其中還有日本學者。一封特殊的來信,吸引了記者的目光:京畿第一初級師範學堂被開除的學生向嚴修“討還”公道的抗議信!
寫這封匿名抗議信的學生沒有署名,僅以“某”來代替自己的姓名。開頭這名學生先舉了一番道理:曾經聽先生(嚴修)說君子待人以理不以氣,以德不以威,以寬恕不以苛刻,以仁慈不以忍狠。但先生為什麼卻要讓孟監督將我開除呢?
原來,這是一個因為經常曠課被開除的學生寫來的。這名學生在信中為自己的曠課提出了辯解。他說:“我不來上課是早就請了假的,雖然與曠課一樣沒有上課,但性質是不一樣的。現在學校不考慮當時我請假的事實,卻只提嚴肅學校紀律,這樣太不通情達理了。這樣不清不白地被開除,我的臉面也沒了。希望學校考慮事實,不要開除我。”
在四張信紙內,這名學生談古論今,極盡能言善辯之能事,但最後有沒有打動嚴修的心,就不得而知。“我的收藏中,沒有嚴修提及此事的信件,因此最終的結果也不清楚。”崔錦告訴記者。
資助周恩來 四年如一日 1920年1月,在南開中學求學的周恩來指揮各校學生赴直隸省署向省長曹銳請願。曹推脫不見,並逮捕了周恩來等人。5個多月後,周恩來出獄,嚴修一如既往看重周恩來。他與張伯苓商量以他在南開設立的“嚴範孫獎學金”資助周恩來出國深造。10月,他給駐英國公使顧維鈞寫信,為周恩來介紹去英國留學。周恩來到達歐洲後,一直與嚴修書信往還,保持密切聯繫。嚴為資助周恩來,特在嚴家賬目上為周立了戶頭。除第1年的用款是他交給周支票帶走外,以後周恩來在歐洲的3年,都是他讓人轉寄的,每半年一次,準時不誤。
由此不難看出,在這些對待學生的不同態度上,嚴修有不同的做法。而周恩來當年“闖的禍”,要比那位不知名的“某”生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