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心游境界

内容提要  庄子心游与众不同,他不以外在的客观事物为对象,而是从主观世界的对象中作内在的心灵游和精神游。因此,庄子心游的主要方式有:逍遥游(想象游)、梦幻游、意境游和体道游;庄子心游的主要美学特点有:自然美、社会美、浪漫美、幻化美、空旷美、绝技美和深邃美;庄子心游的主要价值表现是:为人类开辟了一条独特的心游渠道,为人类的存生养性提供了一条基本路径,为当代社会的生态保护找到了一条可借鉴的方法。故庄子心游不仅有它高品位的文化价值,更有它深刻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  庄子  心游  美学  生态

  

旅游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化现象和现代产业,是缘于当代社会生产力高度发达和物质文化极大丰富的结果。但作为一种个别的文化行为,则在古代历史上就早已存在。且不说有如商纣王、秦始皇、隋炀帝和乾隆皇帝等最高统治者的排场游乐,仅就那些贫弱书生、文人士大夫,如孔子、庄子、司马迁、李白、徐霞客等人亦有种种形式各异的旅游活动。其中,孔子是政治游,庄子是精神游,司马迁是探古游,李白是赋诗游,徐霞客是科考游。这种种形态各异古人游,足以证明我国古代旅游有着深厚的文化基础。从一般情况看,旅游文化必有它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它必以能为陶冶心志和求取知识发挥直接有效的作用。因此,不论何种旅游,为能实现心境的升华和知识的充裕,人人都乐此不疲,形成旅游文化的共同心愿和凝聚力。在这方面,两千多年前,以庄子为代表的道家学派对旅游思想文化的开拓,就最为突出。庄子之游重在心游,与社会普遍存在的客观对象游不同,是典型的内在精神之游。其特异的游乐风格,构成了独到的美学特点,为民族旅游文化体系的构建与实践奠定了重要的内在基础,为人类旅游价值的基本实现提供了新途径。

 

一、庄子旅游的独特方式

 

大千世界,千奇百态,盛景众多。当人类的文明不断地渗透到这个神奇世界时,这众多盛景的原生世界就多了一道文明杰作的人文景观。人文景观的勃兴,在人类的意识中似乎是取得了与自然协调相融合的地位,并造就了自然有意识的完美。但事际上,又不无对原始自然的天成丽景造成危害或影响,使纯朴自然失去了自身的原始之美。但无论如何,在现实的情况下,人类的旅游又离不开人文景观,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的共同构成,是人类旅游的完整内容。人类的旅游在它尚未获得独立的文化地位之前,不过是个别的偶然的,从美好奇异的客观对象中得到愉悦和快乐。因此,它亦不过是一种没有文化品位的心理愉悦。但有所不同的是,在与没有文化品位赏识的同时,在人类深层次的旅游文化中,却产生了有异于客观审美对象,并在完整的意义上奠定了现代旅游文化的本质基础。这在我国当数道家的旅游文化为最典型。道家中,尤其是庄子独特的人格魅力和思想风格所展示的主观意境,最具旅游特色。世人因此而极端迷执于庄子的意境,热心地

追随其空濛心际作无限遐思的精神游。

庄子喜游,常常游于无垠之境,作心游和天游,是天底下游至最深最远的人。世人学其书,读其文,若飘忽于六合之外,茫然无畛,精神爽朗而无知。概括起来,庄子之游主要有如下几种独特的方式。

1、逍遥游  在庄子之游的意境中,总要给人留下无限想象的空间。在世人中,每一个随庄子文思出游的文士,每每都将首先被引入一个高远阔大的游乐天地。在这个天地中,你总要玩味再三,乐不知返,迷恋于大鹏鸟的磅礴气势和逍遥自在的精神自由。在这其中,你将有幸感受到大海的浩瀚,观赏到鲲鱼滚动时的那种翻江倒海的状态。看到鲲鱼化鹏,直上九万里云霄,千里迢迢,向南海飞去。大鹏之大,“其翼若垂天之云”,其“背若太山”,“不知几千里也”。(《庄子·逍遥游》以下引《庄子》文均只标篇名)随大鹏鸟天游,俯看天下,营营苟苟,一切都是那么渺小的美丽。天下胜景遍藏于天下,但在大鹏鸟的眼底下,天下胜景无处能藏。只是大鹏鸟并不在意这天底下的无限景色,他仅接受逍遥游的无所阻隔的满足。连对那在草丛和蓬蒿之间自以为是的蝉、鸠、斥鴳的无端指责和讥笑,亦全然不放在心上。大鹏之志在千里之遥,又岂是那些小角色能够理谕?因此,庄子所设计的逍遥游并非是什么外物游、风景游,而全然是一种想象游、精神游。其实,庄子所描绘的这种逍遥游本身的独特景致,已超过了一切。它所能让人感受到的心灵满足已远轶于世俗游的任何精神愉悦。

当然,庄子逍遥游所展示的想象空间又远非到此为止。随着庄子逍遥游的继续前行,又将看到“列子御风而行”,混同于人或物,翱翔于蓝天,使人与物获得了客观上的有限自由,从而进一步拓展了人的思维想象。紧接着,庄子更上一层楼,抛开有所凭借的风力,以一种完全无所依赖的绝对心游状态,构筑了无尽神奇的景致。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已,神人无功,圣人无名。”(《逍遥游》)

 

这是看不见的景观,却是自然的本性;是无法辨认的意象,却是可感的变化气体;它不凭借外物,却能作无穷的遨游;从有限到无限,得到了永生的乐趣。因此,至人、神人和圣人实现了这种无穷的遨游。但世人却不能成此一游。因为世人拘束于世俗锁链,不能摆脱有形有物的负累,缺乏神人绝对自由的条件。为了证实神人的景况,庄子又描述了藐姑射山上神人栖息的迷人景象。

 

藐姑射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气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孰,吾以是狂而不信也。(《逍遥游》)

 

这是一幅杳然纯净的画面,虚幻清新,一尘不染。超凡脱俗的神人,不受时空约束,自由自在,驾御永恒,超越生命。在这里,神人已不再是自然哺育的生命,却是造就自然的原生体。于是,神人之神之美,让人赏心悦目和心灵震撼。而凡夫俗子则不可理谕这场景,故以为“不信”!

2、梦幻游  庄子之游的最佳状态,往往不在山光水色或亭台楼榭的现实中,而是在非现实的想象或梦幻中。于是,庄子神游的羽翼又飘向青丝云梦的幻化场景,圆了一个天下第一美梦,留下了千古传颂的庄周梦蝶的美丽故事。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齐物论》)

 

此时此刻,是庄子作梦变成蝴蝶,还是蝴蝶作梦变成庄子?庄子自己搞不清楚,别人也搞不清楚,蝴蝶就更搞不清楚。真是一幕绝妙的物我两忘,天地玄同的“物化”图景。这图景是那么的纯洁,那么的绚丽,那么的醉人。在这个世上,恐怕仅庄周一人能在梦中化成这翩翩起舞的蝴蝶,得到生命的格外偏爱。而一般世人,即使有心做成这般美梦,亦绝无实现的可能。大凡做梦的人,必以其各自生活的志趣、爱好和心灵向往,道德理想和要求等为背景,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此其谓也。所以,在现实生活中,总是恶人做恶梦做恶事,善人做善梦做善事,农夫做农梦做农事,官人做官梦做官事,而仙人做仙梦做仙事。庄子非同凡俗,平日里游于虚无之境,追索大道超然,臻于物我无分,接纳没有死生的永恒生命。于是,庄子飘然,飘入梦乡,化着蝴蝶,穿梭于花草丛林之间,构建了天下第一美梦的绚丽奇观。我们欣赏庄周梦蝶,仿佛经历了美丽的生命之旅,接受了梦的沐浴,使生命变得亮丽和纯净起来。这就是庄子梦游给世人留下的丰厚奖赏。我们因此而特别感激庄子美妙的梦幻之游。

3、意境游  人毕竟生活在现实之中,追求美好的对象。庄子之游,除了有独特的想象游和梦幻游之外,同样也有现实游。但与众不同的是,庄子的现实游是一种意境之游,富有思想性和情趣性,他能从客观存在的意境中得到深刻的启迪和推进认识的升华。这恐怕只有哲人,尤其是有如庄子这般心存虚幻的哲人才可能做到。对于庄子来说,在生活中,时常回遇上许多令人感发的意境。有时,庄子抑或会有专作探奇揽胜的雅致,但在更多的情况下却是在不经意的环境中而进入了意境之游的角色。这在庄子所处的那个时代,不经现代文明的浸染,大自然无论何处都会有许多胜景及其弥漫的浓浓情趣。只要你有一定的欣赏力和审美能力,就都能获得你所需要的精神满足。于是,庄子有回味无穷的观鱼、观射、观泳和观水等诸多意境游。

其一,由观鱼之游而引发的争论。一天,庄子和好友惠施同游于濠梁桥上,观水中儵鱼游来游去,悠闲自得。庄子顿生感慨:“是鱼之乐也。”(《秋水》)惠施见庄子感慨,接过话茬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见老对手找茬,就回敬说:“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施又说:“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见他狡辩,再说道:“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惠施虽理输,但无关紧要。因为在这里,我们已然看到了庄惠二人同游于濠梁之上所作的感发和争论本身,就是一幅最好的图景。人、鱼、物、蓝天、碧水,共同构成了和谐的画面,及其两位大思想家的旷古之争所形成的绝妙意境,又岂非是最富深意和文化品位的旅游观赏对象的典范?

其二,射之射与不射之射的观赏价值。在现代旅游中,许多高超的特技表演,也是构成旅游观赏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庄子亦然,但有所不同的是,庄子所提供的特技项目,却令现代人大为逊色。因为庄子所描述的最绝妙的射箭技艺,赋予了无为思想的内容。即庄子抛弃了“有射之射”,把“不射之射”的无为神射,当作真正会射箭的状态。(《田子方》)尽管如此,世人在作观赏的时候,不必介意是列御寇高超的“有射之射”,还是昏伯无人不可思议的“不射之射”,他们同样都具有最好的观赏价值。

其三,出神入化的游泳高手令人惊叹。庄子描述:在莽莽的林海中,有白花花的山涧河水从悬崖上直泻而下,构成了壮观的瀑布景象。有孔子一行人云游至此,偶见一人从崖上随瀑布跳入旋涡激流中,许久不见人影浮出水面。孔子以为此人必寻短见,忙唤弟子到岸边待救。但令人惊讶的是。过一会儿,此人却从几百步外的水中冒出,边歌咏边向岸边走去。孔子颇多感慨,走上前去,问其技法。回答说:“我没有特别的方法。我起初是故常,长大是习性,有所成是顺于自然。和旋涡一起投入,和涌流一起浮出,顺着水势而不由自己。这是我的游水。”[1] 这又是一幅令人憧憬的意境图。从中可以让人体验到人与大自然相和谐的状态,产生无穷的情趣。人们向往林海,向往与自然相融合的永恒。从而使人渴望能随庄子的浪漫之旅,到此一游。

其四,漫漫秋水涨满了黄河的壮观景象。黄河不仅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哺育了世世代代的人们,而且黄河也是一条十分壮美,可供驻足观赏的大河。生于斯而长于斯的黄河子女,深为自己母亲河的无限壮美而自豪。庄子为黄河的辽阔与壮丽进行了着力的描述。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辨牛马。……(《秋水》)

 

历代人们观赏黄河及其每每赞美黄河所形成的文化积累,是黄河旅游文化人文内涵的总体。但历代人们,对黄河的观赏无论有多高的价值判断,均不敌少数大家如庄子、李白对黄河寥寥数语的描述更恰当和更动人心魄。的确,庄子写黄河,虽三言两语,但却最充分地展示了其辽阔的景象,博大的气势,浩瀚无涯的漫漫水流,以及对大小景物的对比,胜似让人身临其境,置身于伟大自然的背景之中,以接受自身渺小而不可妄为的暗暗检讨,并由此得到了做人卑微的有益启迪。这就表现了庄子作黄河意境游的重要价值。其实,庄子以同样的笔触对大海对宇宙作了更为广泛的描述,同与对黄河意境的描述,共同构成了庄子意境游的丰富内容。

4、体道游  逍遥游有天地作背景,梦幻游有虚幻作背景,意境游有现实作背景,但体道游却没有任何背景,道是没有背景的背景,体道游就是在没有背景的背景中作纯粹的心灵之游,是庄子最高境界之游。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仪,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圣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知北游》)

 

所谓天地的“大美”就是道,“道”有无限“大美”[2] ,“芴漠无形,变化无常,死与生与,天地并与,神明往与!芒乎何之。”(《天地》)“无古无今,无始无终”,“夫昭昭生于冥冥,有伦生于无形,精神生于道,形本生于精,而万物以形相生。”(《知北游》)因此道是无限广大和无限深邃的心游之所,体道之游的人可以得到最大的心灵满足,是最快乐的“至人”。因为游荡于道域之中,即是一个“无为而不为”的心灵漫游过程,“不知所求,不知所往”(《在宥》),却能“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逍遥游》),能“游心于物之初”,“得至美而游乎至乐,谓之至人。”(《田子方》)庄子就是能够得此至美至乐的“至人”。

总之,庄子之游与众不同,他是从客观对象的另一面开辟了旅游的新渠道,结合人们的客观对象游而升华到内在主观的心境游。通过想象游、梦幻游、意境游和体道游等,获得了纯正旅游的本质内涵,实现旅游价值的内在目标。但倘若离开了这一点,世人的任何旅游活动都只能是停留在表面上,缺乏真正的心灵陶冶和充实而失去深层意义,成为旅游文化发展的滞碍。因此,庄子所开辟的独到的心游途径,依然是当代新生旅游业所要普遍遵循和推进的基本方式。

 

二、庄子旅游的美学特点

 

旅游是人类特有的一种高尚活动。这种活动能充分展示人的情感与智慧,着重体现人类对美的事物及其行为过程的追求。包括观赏、游览、感受、体验、求索、判断和思考。离开了美,就谈不上旅游,这是人类旅游的共同特征。而在这一点上,庄子旅游所表现的美学蕴涵尤为独特。它既有旅游美学的一般特点,又有旅游美学的独到之处。即庄子的旅游既有自然美和社会美,又有浪漫美、幻化美、空旷美、绝技美和深邃美。它在民族旅游文化的美学价值构成中占有独特的地位。

1、自然美  毫无疑问,庄子整个思想体系的构架之一,就是建立在自然基础之上。庄子顺应自然,崇尚自然,在旅游的客观对象上,庄子同样是把自然当作最可珍视的对象。庄子对山林,对蓝天,对大海,对花草树木,对鸟兽鱼虫均有十分深厚的情感。庄子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热情赞美哪里的自然美景。他从不嫌弃自然、鄙视自然和破坏自然,他总是对自然怀有最深厚的感情,又总是使自己的活动与自然和谐一致。

2、社会美  庄子痛恨黑暗,憎恶势利之徒和虚伪残暴的统治者。与此相反,庄子又总是最热爱平凡的劳动者,喜好从社会最底层的群体中去获得最美好的价值观赏。在社会美的价值观判断上,庄子除有善恶是非的道德标准外,尚有心灵上的骄矜与谦卑的独特判断。如有庄子寓言说:

 

阳子之宋  宿于逆旅。逆旅人有妾二人,其一人美,其一人恶,恶者贵而美者贱。阳子问其故,逆旅小子对曰:“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其恶者自恶,吾不知其恶。”(《山木》)

 

在庄子看来,美丑的本质判断,并不在于外表的形象表现,而在于内在的心灵美好。于是,庄子独特的美丑判断标准,就较明显地反映了其与众不同的社会美学的价值观。

3、浪漫美  庄子思想飘逸洒脱,十分浪漫。以致庄子之游也不例外。如有描述上古人无拘无束浪漫之游的情景:“夫赫胥氏之时,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游,民能以此矣。”(《马蹄》)说上古人含着食物嬉戏,鼓着肚子游玩,很是惬意的。又如《在宥》篇描述:“云将东游,过扶摇之枝而适遭鸿蒙。鸿蒙方将拊脾雀跃而游。”这鸿蒙象小孩子一般戏耍,拍着大腿游玩,一幅天真浪漫的模样,最恰当地表达了庄子之游的美学特点。其实,在庄文中,其对游乐的描写多半是以浪漫的技法来表现的。无论是山水意境游,还是想象梦幻游;是大鹏鸟展翅于九万里高空的逍遥游,还是庄子化着蝴蝶轻飘飘的美梦游,均离不开其浪漫的情趣和浪漫的画面。从而给人以青春美感,吸引人们积极参与其浪漫之旅。

4、幻化美  庄子所表达的思想及其所关涉到的现象,多半不真。特别是其寓言故事,均不能以苛求的目光来审视其是否真实性。庄子的奇妙文章,大都是幻化的产物。但也恰恰如此,在非真实性的幻化形式中,包含了无限怡人的空幻美感。这在庄子的旅游美学中有突出的表现。如逍遥游的大鹏形象,藐姑射山的神人模样,东海之游的河伯之叹,东海巨鳖拜见井底之蛙的遗憾,昏伯无人“不射之射”的神技等等,都是以幻化般的描写,展示了朦胧之美。而这种朦胧之美,恰又是由于其所具有的不确定性、非具象性和非真实性的结果。这是完全符合庄子天马行空、无拘无束思想的特点。其所产生的愉悦之感将会更加强烈和更为广泛,在幻化之美的想象空间中,满足了人们想象美感的需要。

5、空旷美  庄子旅游内容,很少是通过微观的景致来展示,他常常是置人于一个巨大的背景下,来感受其精采的欣赏过程,并由此体验有无之境的那般没有阻隔,漫无涯际的空旷之美。空旷之美所体现的旅游价值,主要在于通过这一空旷之美的真实体验,排除一切世俗烦恼,获得寂静、孤独的美感。于是,凡人随庄子作空旷之旅,都将会在经历了大鹏鸟的逍遥游、河伯的东海之游、羽化蝴蝶的迷梦之游和藐姑射山的神人之游后,而涣发出新的生命,变得轻松活泼、心胸开朗和天真烂漫起来。因此,庄子之游的空旷美学特点,具有现实的人生价值。

6、绝技美  美存在于山水,存在于景物,存在于许许多多的客观对象中,但也存在于行为过程和主观意象中。至于主观意象,有关庄子文章的通篇论述就是主观意象内容客观美化的最好典型;于行为过程,有关庄子文章所描述的许多人间绝技,也是行为美学的最好例证。庄子喜游,不仅志在山水,也不仅志在想像和梦幻,而且也志在直接参与民间的喜怒哀乐和感受老百姓的创造之美,记述常人的高妙技艺,从而构成庄子之游绝技美学的内容。如庄子出游郊野,见一驼背老翁的捕蝉绝技,信手拈来,象拾东西一样容易;出游远方遇津摆渡,见船夫撑船如陆上行走一般敏捷;出游山林,观游水高手,跳入激流,与旋涡同入同出,优游如初;出游鲁国,见梓庆制鐻,鬼斧神工,自然天成……。凡此等等都说明,在民间百姓中有着丰富的身藏绝技的美学内容。庄子正是在这样的出游过程中常常有幸亲身体验和享受到平常人的绝技之美,获得旅游愉悦美学价值的实现。

7、深邃美  庄子思想既博大又渊深,庄子之游的美学蕴含同样也具有既博大又渊深的特点。其心游、逍遥游、梦幻游、意境游和体道游等本身,都具有极其深邃的哲理。心游,游于心界灵府,深不可测;逍遥游,从“有待”到“无待”,层层深入;梦幻游,从现实到梦幻,飘忽与精神之外;意境游,感悟客观对象的美学蕴涵,深入意境而获得智慧的启迪和心灵的美化;体道游,游于无垠的道域,“无为而不为”,极其深邃。总之,庄子之游非游离于表层,而是游于深邃的美学内涵。其深邃之所以是美,不仅是因其状态有着特别的神秘感,而且主要是因其内涵的丰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价值宝藏,有令人回味无穷的哲理内涵,因此,深邃美极富诱人。世人感受庄子的深邃美,如同接受心灵的净化和洗礼,能产生终身难忘的美学效果。

 

三、庄子旅游的现实价值

 

庄子文章,多彩多姿,恣肆洸洋。通读庄子文章,其本身就是一种极富意义的思想漫游。诚然,庄子之作并非是旅游学的专论,他也无意从旅游角度来表述其思想。但毫无疑问,庄子文章所包含的旅游学内容是客观存在的,只是他所表达的旅游方式及其特点与众不同。可以说,其所蕴含的旅游思想多半是当代社会新兴旅游业中所无法直接操作的。但这又并不等于说,庄子旅游思想不具有现实价值。我们不仅认为,庄子思想本身就是最好的漫游天地,且同样可以认为,庄子文章其所反映出来的旅游思想内容已完全具备了现实价值。

首先,庄子之游思想可以指导人们从心灵深处去感受现实旅游价值的美学品位,达到不仅是情感愉悦,而且是心灵陶冶的目的。而在这一点上,又恰恰是世人在从事观光旅游的行为中所最缺乏的本质内涵。

其次,庄子之游以存生养性为重要目标。庄子重视生命,最大排拒社会文明对自然生命的戕害,引导生命回归于自然纯朴的原生状态,实现与自然无分的绝对融合。因此,庄子之游崇尚环境的自然优美和心灵的畅通,从内在本质上开拓人性自由的天地。于是,庄子有心游、逍遥游、梦幻游和意境游,均与其保障自然生命有直接关系。从这一点来看,庄子之游事实上也是对社会有为破坏人性与生命的一种反抗。因此,庄子着意让生命之情游离于社会之外,摆脱文明与有为的拘束,直接参与宇宙“日徂”的变化,重新燃起生命之火。这就是庄子之游最富深意的内涵所在。

再次,从当代文明日新月异的情势来看,虽然人类已越来越有能耐控制自然,但又正因为如此,人类的能耐如同瓶中释放出来的魔怪一般,对自然,对宇宙及其对人类自身都构成了越来越大的威胁。人类极其疯狂地挥舞着自己手中的文明利剑,不断地征服自然,改造世界,创造了巨大的财富。但也因此极大地破坏了世界,把人类仅存的绿色家园弄得七零八落,百孔千疮。如今,仅从世界各地每日不断汇聚而来的种种令人心碎的报告,预示着地球的毁灭,人类末日的来临,就足以说明这一点。如南极上空臭氧空洞的不断扩大,森林毁灭,地球面积沙漠化,动植物种群日损,海洋污染,空气污浊,水源枯竭,洪水泛滥,气温升高,厄尔尼诺现象日渐频繁,如此等等[3] ,都说明了现代文明的日益滋长,使自身堕落,使地球遭灾,我们将失去生存条件。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看到了庄子思想的历史穿透力。庄子思想排拒于人类的有为与文明,无意中是在保卫我们人类自身生存的自然条件。庄子倡导自然无为的旅游行为,其客观结果恰是对生态保护做出了莫大的贡献。庄子生活于那个时代,虽然无法目睹到我们今天这个灾难重重的地球。但即便是在那个原始农业文明的历史情况下,人类的有为对自然的干预和破坏,也足以让庄子产生深深的忧虑,何况是当代的情形,必让庄子不复存在。如今,尽管人类自作自受的发展已承受不了庄子深刻思想的谴责,但只要认真思考一下我们自身的现状和未来的命运,就必须尽可能地来接受庄子的忠言逆耳。旅游文明崛起于当代社会,但我们千万不能再以消耗旅游资源和破坏旅游环境为代价。我们应从庄子的旅游思想中汲取滋养,尊重自然,保护自然,与自然和谐共处,并从内在本质上实现当代旅游目标的飞跃。由此可见,庄子之游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总之,庄子心游是在人类蒙昧文明的起点上升起的一盏明灯,照亮了人类感官粗俗的灵魂。其内在独特的心游方式和美学深蕴,不仅对现代热火朝天的旅游产业具有重要的导向作用,而且也将有效地改变人类盲目追求的悲剧目标,对生态保护和人类心灵的净化均将产生重要影响,是人类心灵活动的最佳生态。

 

 

文 献 参 考

 

[1] 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中华上局,1994.488.

[2] 戴冠青.文艺美学构想论[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0.8.

[3] 陈世雄.环境文化研究[M].香港:香港人民出版社,2006.4,57,95.

 

(本文发表于《阜阳师范学院学报》200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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